不過那些黑影的攻擊沒有持續，一點點回到了窮奇王藏身的影子之中，就如同擊退入侵者之後回到巢穴的蟲群。

地面上的影子之中探出了窮奇王的頭，進入影子狀態之後，它已經沒有明顯的五官，但張嘴的模樣顯然就是在笑。

“夠快……”

仇無衣雖然察覺到窮奇王的攻擊可能只會持續短短一瞬，但現在身體負傷，也不能追擊，只得暫時放棄了這個機會。

“我的朋友，不得不承認你的想法大體上是正確的，然而我也同樣清楚空間移動的戰法，為什麽我不使用呢？因為我知道在空間跳躍之後現身的瞬間會有一個極小的偏差，如果對方速度太快，這樣做不可能鎖定正確的位置，對我而言，甚至足夠發起一次反擊。”

窮奇王的身軀始終半隱在影子之中，雖然剛才占了上風，口氣卻頗為誠懇得當。

“不要像老頭子一樣嘮嘮叨叨……只不過是偷襲成功了而已，而且你那種招式根本沒法長時間持續。”

仇無衣按住自己的手腕，千瘡百孔的手臂在一陣強烈白煙當中迅速覆原，不知不覺之間，雙眼之中的光芒已經變得全然不亞於窮奇王。

也就是說，呈現出一種野獸的姿態。

“這也沒辦法，即使是我這樣的家夥，每天也在為了不斷變強而修行啊，可是即使這種修行遠遠不夠的攻擊——你能擋住麽！”

窮奇王的身影迅速沈入地下，貼著地面的暗影再次向仇無衣襲來。

“少得意了！”

仇無衣剛才不大不小的吃了一虧，雙拳猛然握緊，不甚濃厚的黑氣瞬間包圍了全身，卻沒有呈現出天衣的姿態。

本來進入黑衣形態之後連天衣的顏色也會發生改變，然而心魂逆轉卻覆蓋了黑衣的效果，雖然現在的確已經進入了黑衣的狂暴狀態，也正是仇無衣速度最快的狀態。

這種形態之下，仇無衣的判斷力與意志力會有一定程度的下降，取而代之的是體能的大幅度上升，應對速度超高的窮奇王，也僅有這一個辦法了。

如果說剛才的速度是十，現在仇無衣的戰鬥速度就是二十，整整翻了一倍。

錚——

數根彎刀模樣的尖刺自仇無衣的小臂部分伸出，劃出數道獠牙般的流光。

然而窮奇王的速度還要更勝一籌。

剛才的攻擊，其實也不是它的全速。

意識到這一點的仇無衣雙眼立刻迸發出不服輸的激烈火焰，筆直向著地面的影子撞了上去。

飛速沖撞之時，仇無衣將能量聚集在全身，整個人化作了一個實心的大能量球，近乎無限膨脹起來的能量壓向地面小小的影子，二者之間的對比猶如巨鯨在張口向一只小小的磷蝦吞去。

窮奇王速度雖然快，但體內所蘊含的能量未必在仇無衣之上，如果與仇無衣造出的巨大能量球硬碰硬，最好的結果應該就是兩敗俱傷，而更大的可能性則是直接被能量沖擊所打散。

所以，窮奇王自有自己所擅長的應對之道。

當能量球與黑影接觸的前一瞬間，本來就不太大的黑影嗖地一聲被“打散”了，仿佛根本承受不住能量的重壓，可是事實上二者還沒有真正接觸。

仇無衣的心雖然已經被鬥志占滿，別無他物，但依然沒有失去在戰場上的直覺，一見黑影消散，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幹脆一咬牙，將體內剩餘的能量一口氣全部釋放了出去。

能量球本來已經足夠大了，此時卻足足擴散到了剛才的一倍大小，迅速將窮奇王分裂出去的黑影盡數吞噬。

然而此時窮奇王也同樣發動了反擊。

無數細小的影子像海中的魚群，在能量的侵蝕當中雖然顯得脆弱不堪，卻要靈活得多。

十幾條黑影巧妙地匯聚成了鉆頭的模樣，飛速的旋轉當中將周圍的能量波撕開一條通道，而其他的影子也呈現出千變萬化的本質，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能量波的核心，之後從外側一層層地進行破壞。

巨大的球狀能量波很快就被黑影割得分崩離析，而這一招仇無衣釋放出太多的力量，短時間內無法完全自我恢覆。

其實若非進入了黑衣狀態，仇無衣一般情況下也不會如此魯莽地在未知的情況下釋放出全身能量。

嗤——

其中一條黑影從仇無衣的胸前迅速擦過，本來就傷痕累累的胸肌頓時被畫出一條足有二指深的血槽，凹下去的血槽當中，肌肉被黑影的“牙齒”整條撕了下去。

“唔……”

仇無衣身體微微一晃，剎那之間，七八條黑影分別從不同的方位襲來，每一次攻擊都扯去了一大塊肌肉，接二連三的打擊幾乎令他直接摔到在地。

“怎麽了！沒辦法了嗎！”

窮奇王依舊潛藏在未知的黑影當中哈哈大笑，襲擊過仇無衣的黑影飛到遠處就即刻回轉，再度飛向不同的方向繼續進攻，短短一句話之間，仇無衣的身體已經被黑影割得血肉模糊。

每一次沖擊過後，仇無衣的腳步就踉踉蹌蹌地後退一步，機械僵硬的腳步已經失去了生氣。

其實此時窮奇王的能量消耗同樣十分之大，它自己也在等待著自然恢覆，否則攻擊頻率斷然不可能如此稀疏，本來現在放出的黑影目的是為了牽制仇無衣的動作，他卻沒有想到仇無衣竟然一動不動地承受了所有攻擊。

是沒有力氣了，還是沒有鬥志了？

窮奇王讀不出仇無衣腦中的內容，簡單思考之後，決定依然按照自己的步驟行事，等待著力量完全恢覆的時刻。

想要打敗速度快的對手，只能比他更快……

此時，仇無衣的意識已經沈入了黑暗之中，緩緩落在一個簡陋的舞臺之上。

一張張面具無規則地到處飛舞，有些似乎在笑，還有一些似乎在打招呼，而更多的面具則只是在飛行而已，仇無衣暫時還接觸不到它們，相應的，它們也同樣不會前來主動接觸。

比它更快……

仇無衣的神智十分清醒，完全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在身體上發生的一切也都同樣清楚。

持續不斷的黑影攻擊雖然看起來淩厲，實則無法對身體造成毀滅性的打擊，然而若是窮奇王的力量恢覆完全就不一定了。

要如何變得更快，到現在為止，持續不休的鍛煉已經無法對身體帶來半點影響，只能依靠吸收其他的力量變得更強。

這樣的身體，和那些以異樣速度進化的怪物又有什麽區別？

“無論是愛，還是孤獨，都要一同分享……”

被黑暗封閉的心中忽然亮起一點光芒，隨之響起的還有範鈴雨夢囈般的低語。

仇無衣茫然地抓住了那一點光，光芒的映照之下，冷漠僵硬的臉慢慢地解開了冰封。

還有愛，還有孤獨。

只要心仍然在，無論什麽程度的進化，都不可能讓人變成其他的怪物。

“我竟然在否定進化的意義……真是可笑……”

終於明白了自己在畏懼什麽，仇無衣將掌心的光芒輕輕按在胸口，球狀的小小光點透進了身體，停留在心臟的部分，一閃一閃，仿佛在對剛才的話報以滿意的回答。

虛空之中，一張全新的面具飄在仇無衣面前，等待著他的選擇。

“和我一起走吧，對進化的否定和畏懼……讓我們一起……繼續進化！”

面具哢地一聲碎了，化作一團淡淡的青氣撲到了仇無衣的臉上。

“怎麽回事！”

窮奇王正在積攢體內的能量，想要盡可能在一擊之下擊敗仇無衣，一直在承受攻擊的仇無衣卻突然動了。

而且——速度絲毫不遜於釋放出去的影子。

不知道仇無衣身上發生了什麽異變，窮奇王心知狀況恐怕發生了轉折，等不到力量恢覆到巔峰，即刻釋放出百餘道利齒般的黑影，一同襲向仇無衣。

“看得見……我看得見……”

仇無衣手臂之上的銳刃迎著黑影襲來的方向猛力一劃，原本連具體方向都難以捕捉的影子如今卻看得清清楚楚。

“這……這就是人類的潛能嗎……”

窮奇王在影子當中喃喃自語道，雖然仇無衣的動作還沒有快到讓它完全無法看清的地步，然而也正是因為這樣，它才看得清仇無衣臉上面具的變化。

雖然周身懸浮著數張面具，但這些面具絕大多數是裝飾，唯獨戴在臉上的才能顯現出效果，而今，仇無衣臉上所戴著的面具僅僅是一團淡到幾乎無法察覺的霧氣，將他的五官完全遮蔽在內。

這就是對進化否定的情緒所生成的面具，無形的容貌，正是代表著進化的不確定性。

數百次攻擊在一瞬間就結束了，窮奇王所釋放出的影子被一條不落地擊潰，仇無衣詭異的身姿投射在窮奇王的雙眼之中，散發出異樣的光芒與壓力。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解放全部力量了……你可不要後悔！”

窮奇王知道自己的神速已經不再有效，身形從陰影當中迅速脫離，筆直升上了高空。

日月星辰盡數被遮蔽的天空當中，多出了兩顆顏色異樣的“星星”。

其實，那是一雙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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